【顺懂/锐宏】 尽望乡（完）
（六）
顾顺一直觉得自己是个随心所欲的人。
他所要做的只不过是拿起手中的枪，准确地射中目标。
什么都不去想。
他也没什么欲求。
如果有那么一两个，大概就是成为最好的狙击手了。
他原本期待着与罗星的比赛，可惜成空了。
更可笑的是他代替了罗星成为了蛟龙一队的狙击手。
他看得通透，在战场上出生入死就要做好了有一天再也拿不起枪的准备。
他更加珍惜每一次拿起枪的机会，狙击时聚精会神、血脉贲张、心跳加速，被紧张追逐的快感让人欲罢不能。子弹裂开气流，打中目标的那一刻，他觉得自由。
是了，自由。
他的心也化成一柄枪，不需要牵绊。
直到遇见了李懂。
李懂太像以前的他，虽然可能没他那么嚣张。
那股不服输的劲，被压力追赶结果压制了本身的才能的样子都和他很像。
又不太一样。
李懂总是安安静静的，他在那说了半天，他也就回了几句。
逗他的样子很有趣。
顾顺都感叹自己的恶趣味。
他想看见他成长为一棵参天碧树。
看着他不断成长的样子，李懂每一次拿起枪的时候他也能感觉到那股自由的感觉。
顾顺觉得这么多年了自己的心好像终于找到了合适的位置，严丝合缝的嵌了进去。
看见李懂一股淡淡的暖意就在他心里涌动，他内心烦躁的雄狮安静的趴伏下来，整个人好像在安静的雪天里行走，李懂就是漫天飞舞的雪花，冰冰凉凉的，舒服地落在人脸上。
此心安处是吾乡，他第一次找到了归属感。
就在他全心全意沉浸在其中的时候，队长在任务前告诉他，关于委内瑞拉狙击手训练营的通知下来了，资格是他的。
队长知道他想要这个名额很久了，声音里也替他开心，让他好好把握机会。
意外的，他的直觉并不开心。
现在的他不太想离开这个地方，不想离开那个人身旁，还想继续看着他成长，把自己的本事都教给他。
李懂成长的速度远超过他的意料。
任务里第一次担任主狙就漂亮的射中目标，他心里突然有了点失落的感觉。
李懂越是优秀就越是有只手像在把他往外推一样。
看见李懂的时候他不自然的什么都没说，想要开口的时候又错过了时机。
我在闹什么别扭啊？他在心里骂自己。
在徐宏背着血流不止的杨锐出现时，这些小心思马上被抛之脑后了。
陆琛扑过去替队长处理伤口，顾顺看着副队比纸还惨白的脸色和轻轻颤抖的身体，第一次从这个温和坚强的男人身上看到了脆弱。
看着队长的伤谁都说不出话来，在去往医院的直升机上，静的像部默片。队长本人失血过多昏迷着，生命垂危。佟莉低头红着眼，副队安慰的冲她笑笑，任谁都能看出那笑容有多勉强。
到了医院，所有人都等在手术室外，医院人来人往脚步声急切，空气把这些和他们隔开。
顾顺靠在墙上，仰着头无神的看着天花板。他突然感觉有只手紧紧攥住他的手臂，用力到有些发痛。
他轻轻把自己的手覆在上面。
“我第一次执行任务的时候紧张的不行，心脏狂跳，出了好几次错误，连敌人的准确方位都找不出来，差一点导致任务失败。”李懂握着他的手臂站在他旁边盯着空气的某一点低落的说，“那个时候我真是觉得自己没什么资格在蛟龙呆下去了。想去和队长说要不把我调离吧，见到队长还没开口他就跟我说今天表现的不错，第一次能够这样已经很好了。和我说了很多他第一次上战场时候发生的事。走之前他大声的喊我'李懂'，我下意识立正，敬了个礼。队长看着我笑了，告诉我蛟龙需要我。”
“我那时候就想无论如何也要坚持下去，”李懂的手渐渐失去了力道，“罗星的事也是自己隐瞒了所有，队长那么好的人，为什么？为什么会这样…？
答案谁也给不出。
顾顺握住了李懂滑下去的手，听见了庄羽抽泣了一声。
手术室的灯由红转绿，徐宏像根箭一样从凳子上弹起来冲到医生面前。
哪怕医生见惯了这样的场面还是被眼前的年轻人的样子吓了一跳，他觉得自己说的任何一句话都能成为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，压死这小伙子的神经。
医生放缓了语气，“病人已经脱离了危险。”
徐宏觉得自己浑身的气力一瞬间被抽走了，刚下放松下来，又竖直了身体。
“那他的胳膊…”
“小伙子，他人没事就已经很不容易了，胳膊那种伤谁都没办法。”医生摇了摇头离开了。
徐宏闭起双眼，握紧拳头。
佟莉压抑不住的哭声刺痛每个人的神经。
他们都心知肚明，队长不可能再是蛟龙了。
（七）
杨锐在疼痛感中醒来，白花花的天花板告诉他这是医院。
我还活着，看来任务已经完成了，徐宏也没事，他暗暗的想。
一旁的护士看他醒来，告诉他已经没事了，只不过今天已经过了探视的时间，就关门离开了。
他歪头看了看巨痛的来源，愣了一下，又马上回想起来发生的事情，看着空荡荡的袖管，回想起来自己已经少了一只手臂了。
可能不行了吧，一想到蛟龙，他的心揪了一下。
他死死咬住牙，牙齿摩擦的声音在脑中回响。
非常的不甘心，他不甘心就只能走到这里。
脑海里突然浮现出罗星的样子，浮现出以前牺牲的队友，浮现出舰长对他说过的话。
还活着，就该庆幸了，他的理性这么告诉他。
是啊，我不是早就做好战死沙场的准备了吗？一只手臂而已为什么就让我变得这么软弱。杨锐慢慢放松了身体，蛟龙一队大家的身影和战场上那些死去的人们不断在他脑中出现。
最后他慢慢呼出一口气，闭上了眼睛，一滴眼泪从他脸颊滑过，落到枕头里消失不见。
我这是疼的。
没错，就一会，就让我疼一会，就好了。
幸好那帮家伙没在这，杨锐扯出个无奈的微笑。
徐宏一夜无眠，他坐在宿舍的床上，下铺是杨锐的床，他从回来就一直呆呆坐在那。
熟悉的气息包围着他，杨锐受伤的样子一直在他眼前闪过，突然他狠狠捶了下床，“都是我！”“要是我能再快一点，再有用一点。”声音里带一点哭腔，徐宏深深低下了头。
一夜时间徐宏整理好自己的情绪和其他人一起来到病房，杨锐看起来已经恢复了正常，和平日一样冲他们说话，甚至还开了几个玩笑。
徐宏站在最后，即便他告诉自己要冷静，杨锐一边空空的袖管还是刺痛了双眼。
杨锐从大家进入病房的那一刻就注意到徐宏，那个人大概不知道他自己的脸色有多糟，不知道他自己一副随时要倒的样子，不知道脸上的笑容有多难看。
所有人都在小心翼翼的照顾着他的情绪对他强颜欢笑，石头勉强的找着话题，庄羽陆琛配合着他，佟莉眼睛肿了，李懂一句话都不说就只是看着他，顾顺没什么异样就是怎么都不和自己对视。
看着大家，他的心在那一刻软了下来，经过一夜已经接受了现实的心又释然了很多。
没问题的，他告诉自己，即使自己离开了，蛟龙一队也没问题的。
他现在唯一担心的就是徐宏。
探视的时间有限，其他几个人在对他说了明天还过来看他的话之后就离开了，只剩下他和徐宏，知道他们俩个还有话要说。
沉默在病房弥漫。
杨锐在内心叹了口气，抬头冲徐宏笑了一下，动了动自己空着的袖子，“看，杨过。”
说完尴尬的笑了下，“一点都不好笑，是吧…”
徐宏好像被戳中了开关跟着笑了起来，“是啊，一点都不好笑。”语气里都是苦涩。
“过来，坐这。”杨锐指了指自己的床。
徐宏听话的过去，刚坐下就感觉杨锐的手覆到了自己的眼睛，挡住了自己的视线。
“早上舰长来了，跟我说你一大早上就找他说了要调出蛟龙，你是不是傻啊？”听他这么说徐宏就想挪开盖在自己眼睛上的手，杨锐感觉手底下的眼睛眨了几下，长长的睫毛滑过手心。
“别动，我可是伤员，碰坏了你赔。徐宏，你要是也离开了蛟龙，那我们的理想要谁来完成呢？我们好不容易走到这里，就这么放弃你甘心吗？”
就是不甘心我才不能一个人留在这，我一个人在这里的真的还是我们的理想吗？徐宏坐在病床上没有动。
“所以徐宏，我要你成为蛟龙的队长，代替我完成我们俩个的梦想。不要觉得对不起我或者别的什么，我们都是军人，你很清楚保家卫国是责任，这也是命令。”杨锐感觉徐宏的眼睛抖动着。
“没关系的，总会有离开的一天的，我稍微提前了点，就有了更多的时间去看看生活。你可不要羡慕我。”
“现在哭吧，别忍着了，你也不照镜子看看自己的样子，我挡着，没人能看见。”
杨锐感觉自己的手心传来一阵温热。
虽然自私了点，你替我流完这些泪吧，我的眼泪好像也有处可去了。
他隔着自己的手轻轻吻上了徐宏的眼睛。
第二天的时候徐宏去找了舰长请求收回自己说要调离的要求。
（八）
“我们比一场。”
站在训练场上，李懂一脸坚定的对顾顺说。
“我赢了你就去跟副队说你同意了去委内瑞拉训练营的事。”
顾顺满心诧异的想李懂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。
“我为什么要和你比？哥跟你说，你还不够资格。”他逃避似的不太想和李懂讨论这件事。
“对，我知道我不够资格我才要跟你比，可是我不像你那么胆小，我是不知道你在逃避什么，连摆在眼前的机会都要犹豫。”李懂的眼神格外认真。
“犹豫就犹豫吧，反正我迟早有一天会超越你。”
这话激怒了顾顺，他一把拽住李懂，“你懂什么？！”你根本不知道我为什么不想离开。
“我是不懂，你完全可以说清楚，这样我也就不用一直看着你的背影，把你当成前进的目标了！”李懂一把推开顾顺，提高了声音。
“你说什…”
“我是说，我不想把这样的你当成想要比肩的人，这样一点你都不像我认识的顾顺。”
李懂的一句话好像戳破了顾顺最阴暗的地方，戳破了那些不安全感，日光照了进来，照进心底的森林。
在那些郁郁葱葱的古树下，他发现，李懂就站在那。
他呆在原地，看着眼前冲他怒吼的青年。
原来是这样，原来我们俩个一直在彼此追逐。
他忍不住想笑，笑自己像个小女生一样多愁善感，然后他真笑出声。
李懂用看傻子的目光看着他，觉得顾顺可能是精神出了什么问题。
“好，我和你比。”声音里满是嚣张。
李懂好像看见了刚见面的顾顺，张扬不屑，充满自信。
他也被挑起了斗志。
“让我也见识见识你的本事。”
比赛还是顾顺赢了，以微弱的差距。
李懂非常不甘心，顾顺笑容灿烂的和他说跟哥比你还差了点。让他想一拳揍掉那对碍眼的虎牙。
晚上顾顺把李懂拖到自己床上死死不撒手，李懂本来就一肚子气，两个人在床上就来了场搏击。
“我会去的，委内瑞拉。”顾顺突然和他说。
李懂定在原地，又放松下来。
“我才不管你。”
“撒谎。”
顾顺一个翻身把李懂压在身下，逼他和自己视线交错。
他在他眼中看到了自己。
他们紧紧拥抱住彼此。
（尾声）
杨锐还是被调离了蛟龙，一队在一起开了个欢送会，欢送的对象还有顾顺。
一开始大家气氛还挺低落，杨锐嘲笑说又不是死别，像个女孩哭哭涕涕的干什么。
他们都是从战场上熬过来的，也就不再矫情，拿起了酒杯。
更何况欢送对象两个人本人还一脸欠揍。
喝到最后大家都有几分醉意，石头放声痛哭，佟莉给了他一拳没忍住也哭了起来，除了徐宏所有人眼角都带了点泪。
杨锐看着徐宏睁着一双温润的大眼睛看着自己，问他：“你不哭了？”
徐宏笑着摇了摇头。
杨锐觉得自己看到了十九岁的徐宏，白皙的、瘦弱的、坚强的他。
他看着眼前的所有人说：
“我们还会相遇的。”
顾顺走的时候，李懂去送他。
他看着嚼着口香糖的人，顿了一下说：“听说那边去了就要签生死协议，你别挂在那边，可没人想你。”
“一点不诚实，想哥就直说。倒是你，还说什么要超过我，可别被我落下太多。”
顾顺依旧觉得自己的归属就放在李懂那，只是这一次，他不害怕前行。
飞机起飞了，李懂慢慢的从口袋里摸出一块口香糖塞进嘴里，眼神比什么时候都要坚定。
徐宏看着空空的宿舍，一时还无法适应。
他成了蛟龙的新队长，他答应了杨锐的会好好做到。
他搬到了杨锐的下铺，收拾的时候在被子底下摸到了一张纸和一个硬硬的东西。
他抽出来，是杨锐的姓名牌和一张写了一句话的纸。
他看了上面写的话。
他的肩膀忍不住颤抖
真希望你没有受过伤。
真想和你一直并肩作战下去。
真希望能一起到达约定的终点。
那张纸上面写着：
“人必活着，爱才有所附丽。”
end.
❤️
这个故事结束了
希望故事里的人都能在他们的世界获得幸福。
想看番外请告诉我:-D
（虽然不知道会不会写。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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